人物
时段
朝代
诗文库 正文
黄龙南和尚手抄后(一)1101年 北宋 · 释惠洪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一八、《石门文字禅》卷二五 创作地点:江西省宜春市宜丰县洞山
予犹及见丛林老成人,皆云黄龙南禅师游方时,尝至归宗宝鬔头,方会师,却倚而坐。
宝呵之:「南书记无骨耶」?
师惊顾,玉立如山。
又至栖贤,諟禅师教令坐禅,久之得定,因诵《首楞严》咒终其身。
建中靖国元年春修水祖超然出云庵所蓄此书为示,点画奇劲,如空中之雨,小大萧散,出于自然。
予置卷叹曰:成德之人,其所作为,虽点笔弄墨之际,亦自卓绝,况其不可名者乎?
某题。
云庵真净和尚行状崇宁二年十月1103年10月15日 北宋 · 释惠洪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二九、《石门文字禅》卷三○、《云庵真净禅师语录》附录 创作地点:江西省宜春市靖安县宝峰
师讳克文黄龙南禅师之的嗣,陕府阌乡郑氏子。
生而颖异,在龆龀中,气宇如神人。
与群儿戏,辄相问答,语言奇怪,闻者骇愕不能晓,则复轩渠笑悦而去,奕世缙绅。
既长,喜观书,不由师训,自然通晓。
事后母至孝。
母嚚,数困辱之,亲旧不忍视其苦,使游学四方。
旅次复州北塔寺长老归秀道价方重于时,词辩无碍,因侧聆坐下,感悟流涕,愿毁衣冠,为门弟子。
秀笑曰:「君妙年书生,政当唾手取高第荣亲,乃欲委迹寂寞,岂亦计之未熟耶」?
对曰:「心空及第,岂止荣亲?
又将济之,委迹寂寞,非所同也」。
秀奇其志而纳之,服勤五年如一日。
年二十五岁,试所习为僧。
明年受具足戒。
即游京洛,翱翔讲肆。
贤首、慈恩性相二宗,凡大经论,咸造其微,解帙捉麈,词音朗润,谈辩如云,学者依以扬声。
燕居龙门山,偶经行殿庑间,见塑比丘像,蒙首瞑目,若在定者,忽自失,谓同学者曰:「我所负者如道子画人物,虽曰妙尽,终非活者」。
既焚其疏义,包腰而,平易艰险,安乐劳苦,诸方大道场,多所经历,自重其才,以求师为难。
尝至云居谒舜老夫,机语不契,不宿而去。
至德山应禅师方夜参,雌黄先达,有六祖不及云门之语,失笑,黎明发去。
云峰悦禅师之风,兼程而往。
湘乡已化去,叹曰:「既无其人,吾何适而不可?
山川虽佳,未暇游也」。
因此行寓居大沩,夜闻僧诵云门语曰「佛法如水中月是否」,云:「清波无透路」。
豁然心开。
南禅师已居积翠,径造其庐。
曰:「从什么处来」?
曰:「沩山」。
曰:「恰值老僧不在」。
曰:「未审向什么处去也」?
曰:「天台普请岳云游」。
曰:「若然者,亦得自在去也」。
曰:「脚下鞋是甚处得来」?
曰:「庐山七百钱唱得」。
曰:「何曾得自在」?
师指曰:「何曾不自在耶」?
南公大骇,参依久之。
辞去,至西山翠岩,长老顺公与之夜语,自失曰:「起临济者子也,厚自爱」。
而师亦神思豁然,德其赏音。
及南公居黄龙,复往省觐,南公尝谓师曰:「适令侍者卷帘,问渠:『卷起帘时如何』?
曰:『照见天下』。
『放下帘时如何』?
曰:『水泄不通』。
『不卷不放时如何』?
侍者无语,汝作么生」?
师曰:「和尚侍者下涅槃堂始得」。
厉语曰:「关西人真无头脑」。
乃顾旁僧。
师指之曰:「只这僧也,未梦见在」。
南公笑而已。
隆庆禅师与师友善,方掌客,閒问曰:「文首座何如在黄檗时」?
南公曰:「渠在黄檗时,用钱如粪土。
今如数世富人,一钱不虚用」。
自是为同时饱参者所服。
南公入灭,学者归之如云,所至成丛林。
熙宁五年筠州大愚太守钱公弋来游,怪禅者骤多,众以师有道行,奔随而至。
钱公即其室,未有以奇之。
翌日命斋,师方趋就席,有犬逸出屏帷间,师少避之,钱公嘲之曰:「禅者固能伏虎,反畏犬耶」?
师应声曰:「易伏隈岩虎,难降护宅龙」。
钱公大喜,愿日闻道,乃虚圣寿寺,命师居之。
师方饭于州民陈氏家,使符至,遁去。
钱公系同席数十人将僧吏,求必得之而后已。
有见于新丰山寺者,即奔往。
陈氏因叩首泣下曰:「师不往,吾党受苦矣」。
师曰:「以我故累君辈如此」。
因受之,遂阐法焉。
未几移居洞山普和禅院
元丰之末,思为东吴山水之游,舍其居,扁舟东下,至钟山丞相舒王
王素知其名,阅谒喜甚,留宿定林庵。
时公方病起,乐闻空宗,恨识师之晚。
谓师曰:「诸经皆首标时处,《圆觉经》独不然,何也」?
师曰:「顿乘所谈,直示众生,日用现前,不属今古。
只今老僧相公同入大光明藏,游戏三昧,互为宾主,非关时处」。
又曰:「经云:『一切众生,皆證圆觉』。
圭峰易『證』为『具』,谓译者之讹,其义如何」?
师曰:「圆觉如可改,则维摩亦可改也。
维摩岂不曰『亦不灭受而取證』?
夫不灭受蕴而取證,与皆證圆觉之义同,盖众生现行无明,即是如来根本大智。
圭峰之言非是」。
公大悦,因舍第为寺以延师,为开山第一祖。
又以神宗皇帝安汤药之赐崇成之,是谓报宁。
岁度僧买庄土,以供学者,而自撰请疏,有「独受正传,力排戏论」之句者,叙师语也。
又以其名请于朝,赐紫方袍,号真净大师
金陵江淮大会学者,至如稻麻苇,寺以新革,室宇不能容。
士大夫经游无虚日,师未及嗽盥,而户外之屦满矣,殆不堪劳。
于是浩然思还高安,即日渡江,丞相留之不可。
遂卜老于九峰之下,作投老庵。
绍圣之初御史黄公庆基出守南康,虚归宗之席以迎师。
师曰:「今老病如此,岂宜复刺首迎送?
为我谢黄公,乞死于此」。
其徒哀告曰:「山穷食寡,学者益众,师德腊虽高,而精神康强。
康山自总祐二大士之后,丛林如死灰,愿不忘祖宗,赴舆情之望」。
不得已乃行。
先是,黄公尝望见师于丞相广坐中,师既去,丞相语公曰:「吾阅僧多矣,未有如此老者」。
故公尽礼力致之。
庐山诸刹,以奢侈相矜,居者安软暖。
师率以枯淡,学者困于语言,醉于平实,师纵以无碍辩才,呵其偏见,未期年翕然成风。
三年,今丞相张公商英出镇洪府,道由归宗,见师于净名庵。
明年迎居石门
崇宁元年十月示疾,十六日中夜沐浴更衣趺坐,众请说法,师笑曰:「今年七十八,四大相离别,火风既分散,临行休更说」。
遗戒弟子皆宗门大事,不及其私,言卒而殁,寿七十八,腊五十二。
茶毗之日,五色成焰,白光上腾,烟所及处,舍利分布,道俗千馀人皆得之,馀者尚不可胜数。
塔于独秀峰之下。
师纯诚慈爱,出于天性,气韵迈往,超然奇逸。
见人无亲疏贵贱,温颜软语,礼敬如一。
主持丛林法度甚严,有犯令者,必罚无赦。
以故五坐道场,为诸方所法。
得游戏三昧,有乐说之辩。
词锋智刃,斫伐邪林,如堕云崩石。
开发正见,光明显露,如青天白日,人人自以谓臻奥。
至于入室投机,则如铜崖铁壁,不可攀缘。
性喜施,随有随与,杖笠之外,不置一钱。
行道说法五十馀年,布衣坏衲,翛然自守。
江西有大缘,民信其化,家家绘其像,饮食必祠。
嗣法弟子自黄檗道全、兜率从悦而下十人馀。
此其平生大概也。
至其道之精微,皆非笔墨可能形容。
窃尝论之,其弃儒冠而入道类丹霞,奔经论之学而颖悟类南泉,寻师之艰苦,凛然不衰类雪峰,说法纵横、融通宗教类大珠,至于光明伟杰、荷担宗教类百丈。
此非某之言,丛林学者之言也。
呜呼,兼古宗师之美而全有之,可谓集厥大成、光于佛祖者欤!
崇宁二年十月十五日,门人某谨状。